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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4年10月23号,一个男孩出生在台湾屏东潮州,他家祖籍江西德安,他爸去台湾时坐的船叫「永安号」,一安接一安,他爸给他取名,李安。

李安与电影之缘始于娘胎,他妈怀他时就常去影院,李安出生后,他妈没断档,推着婴儿车,继续带他去观影。

从《比利·林恩的中场战事》开始实践,一路打磨、精进,直到今年,打造出已近成熟的《双子杀手》

高中时,李安成绩普通,当校长的父亲在他高一时就拿大学志愿表给他看,探他适合的方向,好提前安排学习侧重。李安对理工医农都不感兴趣,他说他想当导演。他爸一笑而过。

「可我讲的是实话,而且特别想当电影导演。当时也不知道导演是干什么的,只知道是导演把电影给拍出来」。

考大学时,李安差六分,惨遭落榜。第二年再考,他过度紧张,头涨腹痛,冷汗如雨,一分之差,再次落榜。连续失败后,他去考了专科,这回中了,李安进了艺专影剧科。

李安小时候觉得电影就只是娱乐,上艺专后,对电影有了更深入的接触,李安的电影观变了,他知道了电影还能启发其他更多想象。

艺专毕业后,李安去了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留学,之后他又成功申请进入纽约大学电影制作系。「我最愉快、最充实的日子,就是1980年到1983年在纽约大学的求学时光。一拍片就很快乐」。李安觉得纽约大学的教育方式很务实,他学到不少实实在在的手艺,「都是吃饭的家伙」。

本来打算回台发展的李安,毕业作品《分界线》在纽约大学影展拿下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两个大奖,迅速受到大经纪公司关注,准备和他签约。当时他老婆惠嘉还在读博士,儿子李涵也不满一岁,所以他决定先不回台湾,留下来,碰碰运气。

可惜,运气一直没碰上,李安一片无成。1990年夏天,李安所有计划全部死绝,再次打算返台,但打听到当时台湾电影业也不景气,遂放弃,继续扎在纽约郊区。

老婆出去赚钱,李安在家做饭。家务之余,李安会写写剧本。老婆给了他极大的自由,并没有要求他必须出去上班,但老婆不喜欢他的状态,「他不拍电影时就像个死人」。

这样的情况,持续了六年,「毕业快六年,一事无成,刚开始还能谈理想,三四年后,人往四十岁走,依旧如此,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理想,于是开始有些自闭」。

二儿子李淳出生后,卡里只剩43块美金的李安开始转运。他之前写的两个剧本《推手》和《喜宴》在台湾得了奖,一共六十万奖金。

掏不起1000美金机票钱的李安,最终在颁奖方的帮助下,阔别十年,回到台湾。领奖那天,他借的是弟弟的西装和领带。第二天,台湾中影找他签约,决定要拍《推手》。

1991年4月10号,《推手》在美国开拍,走的是独立制片。拍摄中,李安第一次感觉到拍电影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,「以后我就这样过日子了」。

《推手》预算紧张,李安一分钱没挣,还倒贴不少,甚至把家里的碗,和结婚时的对联都拿到了片场当道具。做后期时,有人去李安家看初版,发现他家没餐桌。李安说,在《推手》里砸烂了。

《推手》起势很猛,拿下九个金马提名,但观众对片子并不买账,票房平淡。正式颁奖后,《推手》在金马砍下三个大奖,票房开始走高,反响席卷而起。

《喜宴》真的是李安的喜宴。1993年2月,《喜宴》亮相柏林电影节,宴席一开,通杀四方,求票的人排起长龙。国际版权也卖得好,一个接一个,卖得天昏地暗。

好消息不断。最终,李安的《喜宴》和谢飞的《香魂女》一起拿下当年柏林金熊奖。

擅长做饭的李安,用一场《喜宴》招待全球。成本只有75万美金的《喜宴》,全球票房最终过了3200万美金,是1993年全球投资回报率排名第一的电影。李安在全球电影圈,立住了自己的名字。

尽管如此,父亲还是一直希望李安能子承父业,去干教育,走正常的路。直到李安拿下两座金熊后,父亲还是希望他拍到五十岁,在好莱坞拿到奥斯卡就退休去教书。

李安与好莱坞的第一次合作是《理智与情感》,这部电影是李安的导演成人礼,「拍这部片子时,我一直在挣我的权威,从头开始,一步一脚印地建立起我拍西片的本钱」。

拍到一半时,李安第一次感觉到,他可以把拍电影当成一种职业了。「之前的片子,都带着学生气,不够成熟。」

《理智与情感》最终的成绩,好到让李安失去理智。金熊之外,还拿了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,全球票房突破两亿美金。

但李安后来说,其实《理智与情感》导演内核还是他原来那套东西,他有点腻了,他不想再做熟悉的、重复的工作,「从那以后,我没法儿再拍同样类型的电影,我必须求变」。

李安想拍武侠片的念头,早在学生时期就埋下了。他一直想拍一部有人文气息的武侠片。李安说他选题材,通常会看它的元素是否足以构成一部有趣的电影。他发现一个叫《卧虎藏龙》的小说里,有他要的这些元素。

《卧虎藏龙》是李安电影生涯的一次大转折,「之前拍片我闷着头往前冲,到了《卧虎藏龙》,我启动各方资源,回笼去做创新,又往前闯出一个更大的世界」。

《卧虎藏龙》选角时,女主直接定了杨紫琼,没有第二人选。男主最早找的是李连杰,但李连杰老婆即将临盆,接不了。然后就想到了周润发。

玉娇龙是《卧虎藏龙》里非常关键的一个角色,李安觉得这个角色的内核,就是人的幻想,「不仅是男人的幻想,也是女人的幻想」。李安慧眼识玉,选中了刚刚出道的新人章子怡来演这个终极幻想。

《卧虎藏龙》是李安拍得最费劲的一部电影,从念起到拿下奥斯卡,耗了整整三年。想想金熊傍身的《喜宴》,也就只拍了二十六天。

前期拜访武术名家,纵览武学典籍,肝肠寸断打磨剧本,中期实拍大范围转场,从江浙到新疆,从竹林到戈壁,后期李安直接丢掉半条命,血压、神经、胆固醇、内分泌全崩,跟腱炎搅着心悸一起躁。每次暗夜降临,李安如临大敌。

经常睡眠失调,有时整晚无法入睡直到晨曦微露,坐在窗前看到日出,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,人很沮丧,心神无法控制,当时觉得真是熬不过去了。

交货后,又是长达一年的宣传期,直到奥斯卡颁奖典礼后,李安才想着,自己终于,活过来了。

李安用《卧虎藏龙》实现了自己的童年幻想,同时也处理了自己的中年危机。

《卧虎藏龙》连续跑影展时,李安常说一个段子:「《卧虎藏龙》之前,我还是个新锐。《卧虎藏龙》之后,就常有人给我办回顾展了。」

2000年5月18号,《卧虎藏龙》在第53届戛纳电影节「特别放映」单元进行全球首映,散场灯亮,全场爆掌十几分钟。

随后,《卧虎藏龙》的全球拿奖之旅开始一路狂飙,拿到虚脱,直至2001年3月25号终极大戏奥斯卡,砍下最佳外语片、最佳摄影、最佳艺术指导、最佳音乐四项大奖,完美收官。

李安的半条命,没白丢。

拍《绿巨人浩克》时,李安直面技术,直面好莱坞,「挑战电脑动画、触摸美学领域,进而摸索我心底的不安、父子间的紧张,触摸死亡与创作的关系」。

拍完《浩克》,李安说他认命了,人到中年,身体跟不上了,他想就此收摊,但不拍电影,他又会很沮丧,整个人陷入矛盾纠缠。《卧虎藏龙》和《浩克》把李安耗到身心虚弱。

源于休养生息的初衷,李安拍了《断背山》。他拿出当年拍《推手》的状态,顺畅舒缓,举重若轻,甚至都不忍心过多要求演员,一切求其自然。

《断背山》就是李安的疗养院,「拍完《断背山》,我整个人也养过来了」。

2006年,《断背山》完成了父亲给他种下的退休目标,李安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,同时还在威尼斯收下首座金狮。

大部分时候,电影带给李安的,是不安。疗养过后,李安又开始自虐,连续拍了《色·戒》和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。

拍《色·戒》时,李安因为太过投入,经常困在情绪里出不来,有天他在片场哭,梁朝伟看到了,上去宽慰:「导演,我只是露个皮肉,你要保重」。拍完《色·戒》后,李安大病一场。

李安说他投入最深的一部电影就是《色·戒》,「因为离自己的恐惧最近,忌讳也最深,拍完后觉得损耗跟受的内伤也最重」。

李安不是第一个打算拍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的导演,但他是唯一一个没被拍摄难度吓退的,「我也怕失败,但怕才有劲。怕,人才会提高警觉。就像电影里,小孩没有那个老虎,他活不了。老虎带来的恐惧,让他提了神」。李安就是少年派,这个电影,就是他的孟加拉虎。

李安说他喜欢做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,拍完《少年派》后,他发觉现在的观众,眼睛更尖了,电影的解析度跟电影语言需要与时俱进,他开始研究更高画质的电影,3D+4K+120帧,从《比利·林恩的中场战事》开始实践,一路打磨、精进,直到今年,打造出已近成熟的《双子杀手》。

李安说他从《卧虎藏龙》起,人也跟着迈入中年,心情开始转变,不自觉地透过拍片往自我剖析的路上走。

《双子杀手》是李安目前为止,自我剖析做的最彻底的一部电影。他直接说,这部电影是他对自己生命的一个回顾。

《双子杀手》的故事钩子是最干脆,也最好看的那种:威尔·史密斯演的国情局特工在即将退休之际,突然遭到神秘杀手追杀,几番交锋后,他发现这个强劲的对手,竟是年轻了二十岁的自己,一个克隆人。

克隆人内核的故事,都看过,看烂了,但李安这次要聊的东西,不太一样,和王朔以前说过的一个事很像:「孩子一生下来都是天使,大人把他们教育成人。」

李安觉得我们在历史、生活经验、教育等多方面的塑造下,心性早已不再纯真,「我们人,怎么样是一个人,跟一个克隆人比起来,如果他是纯真的话,受着社会约制的我们是不是更像一个克隆人」。李安觉得电影最大的魅力,就在于他显示我们未知的部分,而非已知的部分。

在这样一个制作级别的商业片里探讨人的本质,这是李安在和片方进行了无数次打架与调和后,才争取到的私货夹带权。

看电影,要带着信息看,电影是导演思维的凝结,每一句台词,每一个细节,都体现着导演的意图。李安说《双子杀手》是他对生命的回顾,你要记住这个,带着这个信息,去看电影。

看电影前,我先看了李安的一个访谈,获取到了这个信息,我带着信息看了提前点映。我的观影体验和所有不携带这个信息的观众,天差地别。

作为一个「知情人」,我其实同时在看两个电影,两个故事来回冲击着我的感官和思维,一个是精彩绝伦的杀手对决,一个是李安静静回望他整个人生。

里边的很多重要台词,你可以直接把他当成是65岁的李安对年轻时的自己想说的话,「如果遇到年轻的自己,我面对他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状况」。全片看下来,一个叮嘱接着一个叮嘱,一个告诫连着一个告诫,不管你是不是李安的陈年铁粉,你都能感受到那种动人的会心。

这种感觉很好想象,你五十岁时,突然遇到二十几岁的自己,你要跟他说什么,哪件事该早点开始干,哪条弯路要及时避开,哪个人可千万别错过,要说的,太多了。

李安在电影里站在不同角度说了很多话,有他对父亲说的,有他对自己说的,还有他对儿子说的。

电影里有一大段超长独白,完全就是李安对自己人生的总结陈词,回望梳理自己的一生。这绝不是过度解读,我没有那个爱好,你自己去听,就是李安在说自己。

后来我又看了一个访谈,完美佐证这一点,李安说:

这个电影是我对人生的一个检讨,这是我的经历,我把它掏心剖腹的用电影形式表现出来。我相信这个片子,有年纪的人看的一回事,年轻人看,我想也是不一样的。希望能够各取所需。

《双子杀手》真的是一个可以从多个角度各取所需的电影,人生哲思之下,它本身还是一个打到你尿裤子的动作片。想看门道有门道,想看热闹有热闹。

李安的3D+4K+120帧不能只用一句简单的前沿技术来浮皮掠过,这个技术造出的高解析画质让电影多了扎扎实实的参与感。李安说他拍电影拍了快三十年,让他兴奋不是很容易的事,但用新技术拍《双子杀手》这件事,他非常兴奋。

新技术赋予故事极致的参与感,如果你的放映厅足够牛逼,你将切身参与到每一场打斗中。如果提前不告诉我这电影是李安拍的,我猜死也猜不出来。李安的动作片风格干练冷脆,拳拳到肉,枪枪要命,我都有点期待他什么时候导一部《碟中谍》了。

技术的进步,是为了拍出更好的电影,但李安对好电影有自己的定义:

最好的电影不是你说了一个多好的故事,而是你在观众心里激起了些什么。你不要想把你的感受告诉大家,没有人在看你,他们是在看自己。

《双子杀手》是李安送给所有人的镜子,能看见他,也能看见你自己。

李安其实和科恩兄弟有点像,不愿重复自己,每一次都全力试新题材和新手法,而且拍什么,像什么。这个就是李安说的,他有拍电影的命。

不得志那几年,他去别人的片场帮忙打过灯,「打了一上午的光,到了下午连导演都听我的。我不管做什么职务,大家都会问我该怎么做」。

只有拍电影时的李安,才是李安。「有时我真想留在电影世界里,不出来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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